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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不覺，走在維也納街頭，漸漸發現腦海中對這個城市已經緩慢開啟了一個點、線、面的資料庫，隨著每一次故事的追溯與博物館的造訪，城市許多不起眼的角落，Datebase正一公釐、一公釐地堆疊起這個城市的祕密檔案，而我，似乎也逐漸練就了某種透視法，看穿她的前世今生。

今天在報紙上看到維也納最著名的玻璃工藝公司，J.&L. Lobmeyr ，獲得Austrian Limited Manufacture Award 2020的新聞，腦海中自動不禁聯想起所有關乎這家公司的種種傳奇。

曾聽過這樣一則傳說，這家公司能夠製造極薄的杯子，堪稱世界之最，我也親自體驗過，拿起他家的水杯真的比羽毛還輕盈，讓人絲毫感覺不到水杯的存在。為了這項技術，日本玻璃製造廠還曾派師傅來學藝，但技術層面太過艱難，連一向以堅苦卓絕著稱的日本師傅，竟也鎩羽而歸。

回到歷史，公司的「太祖時期」，Josef Lobmeyr 在1823 年創立了世界上最古老的玻璃製造公司之一，由於對最高品質的堅持，這家公司很快成為哈布斯堡皇室的專門供應商（k.u.k.)。他的兒子 Ludwig Lobmeyr（1855-1917 年）成為奧地利波西米亞玻璃生產的最重要人物，並在第一屆世界展覽會上成功展示作品。 1864 年，他成為今天的維也納應用藝術博物館（MAK）的聯合創始人。

Ludwig的侄子Stephan Rath斯特凡·拉森 (1902–1960) 帶領 Lobmeyr 進入現代，並於 1912 年共同創立了奧地利聯合工會，與當代名家有密切合作，例如，經典作品交由 Josef Hoffmann 和 維也納工坊（Wiener Werkstätte ）的藝術家創作。1929 年，維也納建築師和設計師Adolf Loos為 Lobmeyr 公司設計了12件一套的杯子，包括一個玻璃壺，這項產品至今仍然由 Lobmeyr 製造和銷售。2009 年，奧地利藝術家 Mathias Poledna 還製作了一部關於這個系列的抽象電影。

Hans Harald Rath  在戰後重建了奧地利的玻璃生產，並徹底改變了水晶吊燈。一個例子是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中央枝形吊燈，但這樣特別的水晶吊燈不只出現在維也納，更成為奧地利在戰後感謝美國的一份禮物。當紐約大都會歌劇院於 1966 年 9 月 13 日開幕時，這個特別的夜晚，維也納的 Starburst 枝形吊燈給觀眾和記者無限驚喜，原來最是傳統的水晶吊燈也能夠有這樣的創意表現，而這也是奧地利在二戰後對 ERP 計劃的感激，所送給美國的禮物。

註: ERP 馬歇爾計劃（英語：The Marshall Plan），官方名稱為歐洲復興計劃（European Recovery Program），是二戰後美國對戰爭破壞後的西歐各國進行經濟援助、協助重建的計劃。關於馬歇爾計畫，我曾在鄉間的一個古堡裡見到滿滿的現代化農機，全都是來自美國，拜這個計畫所賜，讓當時的奧地利農業可以及早展現現代化與大量耕種，大大改善當時的社會狀況。

這些都是Lobmeyr輝煌的歷史，然而在史料博物館中我卻也曾見到這樣一份紀錄（上圖）。1938 年，Hans Harald Rath 接替他的父親 Stefan Rath 擔任 Lobmeyr 的主管。 他在店裡張貼了一個標語上面寫著“猶太人不准進入”(Juden ist der Zutritt verboten)，而他在納粹時期也積極參與各種工商協會，當時，這些藝術相關組織全然是由納粹嚴密控制，實屬官方單位，但也因為Hans Harald Rath的「政治正確」，讓公司在納粹時代順利接到政府利潤豐厚的訂單。

隨著二戰期間文件的解密，越發深覺藝術實則需要傾國家財力的全力支援才能蓬勃發展，這也是為何維也納分離教派早早就投入法西斯主義的懷抱。再則，走入維也納的藝術史博物館，滿滿的百年畫作不都是以皇室與宗教服務為主軸，更不乏為英雄們雕塑的作品與為領袖們揮灑的畫筆，政治與藝術早在許久之前就已合而為一，而在希特勒時代，更是將藝術導向國家管理的最高境界，凡是不合乎國家理念的藝術家與作品都被稱為頹廢藝術，這時期希特勒充份將其理念透過藝術成功轉化為各種宣傳工具（Propaganda），不僅只是在海報，甚至流行服飾、建築風格都納入了國家管理。然則，是否淪為政治宣傳工具的藝術品就失去他的藝術價值呢？實不然，每一個時期的藝術都是一種「時代見證」，在維也納MUSA博物館的納粹時期文物展帶領著觀者從戰前到二戰，再到戰後的態度轉化和作品風格的丕變，不正是藝術，對時代最好的見證嗎？

🏠 LOBMEYR 地址: Stammhaus Kärntner Straße 26 1010 Wie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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